魏晋南北朝节日祛灾去病风俗与道教文化
刘志,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博士后
魏晋南北朝节日中祛除灾害的风俗与早期道教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文化则与民间的祛灾风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我们从道教的早期发展阶段即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已看到这一状况。 一,去除疾病的节日风俗与道教文化
在各类灾害中,疾病是最受古人关注的问题之一,在民间节日中有许多预防和治疗疾病的风俗。由于早期道教在治病、养生方面对民间有着深刻的影响,自然也就融人在节日风俗当中。 首先是预防疾病。关于去除五脏邪气的节日风俗,如《阳羡风土记》讲:“元El造五辛盘,月正元日五薰炼形”①,“五薰,五辛也,以发五脏之气”。五辛指五种辛辣的蔬菜,“一者韭,二者大蒜,三者小蒜,四者葱,五者薤”o,其辛辣的性质有助于发散五脏的寒气、邪气。至于魏晋民间传说得道之人姜叔茂种五辛菜,则使得五辛菜与仙人有了关联。传说中姜叔茂在句曲山一带种五辛菜囝,卖之以换丹砂服用,后得仙“在蓬莱为左卿”,又早期道教神谱《真灵位业图》中有张叔茂(张或为姜之误)在第四中位太清的左位固,姜叔茂当是早期道教中影响较大的仙人。
关于提高人体预防疾病能力的节日风俗,如元日服用药物“敷于散”,而这种药物出自著名道教人物葛洪,“葛洪《炼化》篇,敷于散用柏子仁、麻仁、细辛、干姜、附子等分为末,元日井华水服之,抑阴助阳,却邪辟疫”。葛洪不仅是著名的炼丹家,在药物学方面也很有成就。 外在病邪之气也会导致疾病。关于禳除、压制疾病的节日风俗,民间有的用药物攘除毒气,如《荆楚岁时记》讲“五月五日竞采杂药,可治百病”回。民间以五月为恶月,祛灾风俗较多,采药治病是其中的风俗活动之一,这其中也含有道教文化或者说巫术的内容,《荆楚岁时记》讲,五月五日人们“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攘毒气”.还说到:“宗士炳之孙则字文度,常以五月五日鸡未鸣时采艾,见似人处揽而取之,用灸有验”。艾本身具有治病的药用价值,但古人在采艾时取似人形者,或将艾草制成人形,则与巫术、法术的影响有关。在道教文化中,有取“人”形器物厌解疾病的法术和章奏科仪,如《赤松子章历·病死不决银人代形章》就讲到用“银人”或“锡人”Ⅲ厌解疾病。民间还以某种简单的仪式厌解疾病,如“八月十四日民并以朱墨点小儿头额,名为天灸以厌疾”o,这种以朱墨 点头部厌制疾病的风俗与民间巫术、道术也有密切关系,道经《真诰》讲,道士“以真朱笔点左目眦下,以雄黄笔点右鼻下”回,用以“检制魂魄,消灭尸鬼”,以为朱红色有驱邪治鬼的作用。 关于季节性去除炎热或寒冷的,如《抱朴子》所讲不热之道中有立夏日“服玄冰之丸,或服飞霜之散”,“立夏日,服六壬六癸之符”;不寒之道中有立冬之日“服太阳酒,或服紫石英朱漆散”。这应当也只是传说中的去除寒热的方法,难以实证,正如刘孝威《苦暑诗》说:“玄冰术难验,赤道漏犹长”四.但也说明道教所讲服食丸散等在节令文化中确有一定影响。 疫病在古代威胁着人们的健康乃至生命,民间在冬至日有禳除瘟疫的风俗。如《荆楚岁时记》讲:“冬至日量日影,作赤豆粥以禳疫”嘟。禳疫的风俗观念与民间信仰有关,在民间鬼神信仰中以疫为鬼,如传说“共工氏有不才之子以冬至死为疫鬼”o,就是这一情况的反映。道教对这一民间信仰多有吸收和发挥,如道经《太上洞渊神咒经》说:“天遣疫鬼行七十二种病,病杀恶人,世间浩浩,鬼兵流毒”@,《女青鬼律》讲:“逆煞之鬼流布人间,诳作百病”凹,将众多疫病说成是疫鬼造成的。再者《女青鬼律》还将—年十二个月以及地支对应的十二日均配以瘟鬼名号町,这些是对民间节日、节令疫鬼文化的广泛吸收。 民间禳除瘟疫的风俗活动也与道教文化有一定关系。禳除瘟疫的节日有正旦、五月五El、冬至日、腊日。还是以冬至日禳除瘟疫为例,《荆楚岁时记》讲,疫鬼“畏赤小豆,故冬至日作赤豆粥以禳之”,“又魏晋间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影添长一线”锄。所讲赤豆粥、红线与上文提到的朱墨、朱笔似乎都在强调红色的辟邪作用。其中用红线量日影以禳疫,还体现了时日与所谓疫鬼的对应关系。道经也讲“温鬼各直其日,从十二时支干上来,疾病人”口。那么,从民俗活动的角度来看,是用红线禳除特定时日的疫鬼。其它如葛洪讲:“正月旦吞鸡子、赤豆七枚辟瘟气”母,“旦及七日吞麻子小豆,各二七枚,消疾疫”啷,这种正旦禳除瘟疫的道术有一个特点是强调数字七,是以食物与术数相结合的一种节日风俗活动。再如,《齐民要术》讲:五月五日“合生痢黄连丸、霍乱丸。采葸耳,取蟾蜍及东行蝼蛄。”田上文已讲,五月五日端午节古人有采药治病的风俗,这里列出了多种药物名称,突出的是端午节这一特定的时日。以上节日禳除瘟疫的风俗活动中,人们使用了食物、药物、生活用品、自然物,这些本来都是普通物品。之所以传说有辟瘟疫的功效,多是将其作为一种方术来使用,其中涉及到颜色、数字、时日、疫鬼等内容,这其中多有道教文化或方术的影响。 早期道教禳除瘟疫的法术有的吸收了岁时节令文化。关于驱除疫鬼的符咒,如《三皇内文遗秘》所载“敕瘟咒”:“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人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速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①!。咒语说明道教对驱除疫鬼的关注,其中敕令包括了“四时八节”而生的疫鬼,则是对民间节令文化的吸收。道教文化中用以祛除疾病、灾祸的法印也吸收了民间的岁时节令文化,《三皇内文遗秘》记载有“太清黄神越章印”圆(图1),“用雷震枣木心,于五月五日或春甲子日或夏丙午日刻之”,该印“方四寸八分,厚一寸二分”,以为佩持宝印,可以“内无疾病,外断诸袄,救护天人,除精却恶,所求自然”,还有“越章咒”、“印章咒”、“杀鬼咒”、“救瘟咒”。“太清黄神越章印”的制作时间与民间端午节是同一天,明显是吸收了民间祛除疾病的节日风俗观念。 民间节日风俗中还以一定的仪式来驱除疫病,如腊日逐疫的风俗活动,《荆楚岁时记》讲:“十二月八日为腊日”,“谚言:腊鼓鸣春草生,村人并系细腰鼓,戴胡公头及作金刚力士以逐疫”@。其中金刚力士是民间信仰中形象威武的神灵。“按《河图玉版》云:天立四极,有金刚力士,兵长三十丈,此则其义”田。力士逐疫的风俗是一种巫术活动,从道经中也可看出对这种民间逐疫风俗的吸收,《太上洞渊神咒经》讲,太上道君“遣天丁力士令逐此鬼”,“若有一鬼不去者,十方力士即来收之矣~。关于道士驱逐疫鬼,讲到‘‘(道士)勤为众生遣一切疫鬼矣”蜉,“吾遣十方大驱将军三十九亿人勖道士驱逐之耳”o。在早期道经中既有巫术中的力士驱除疫鬼,又有道士驱除疫鬼的内容,反映出道教文化对巫术的吸收和对民间驱除疫鬼风俗的关注。 二、辟兵祛灾的节日风俗与道教文化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动荡、战乱频繁,兵戈之灾严重影响到了人们的生活,这也反映在节日风俗当中。古人以五月为恶月,禁忌较多唧,这集中地表现为五月五日端午节有关辟兵祛灾的风俗。民间有的是通过传说中的方药辟兵,《荆楚岁时记》讲,“五月五日,俗以此日取蟾蜍为辟兵”凹,是用蟾蜍辟兵。关于这种做法《抱朴子内篇》讲:“肉芝者谓万岁蟾蜍,头上有角,颔下有丹书八字再重,以五月五日日中时取之,阴干百日,以其左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手于身辟五兵。若敌人射己者,弓矢弩皆反还自向也”廿。叉陆机《要览》也有类似说法:“万岁蟾蜍头上有角,颔下有丹书重八字,名日肉芝。以五月五日取阴干,以其足画地即流水,带之于身能辟兵”皿。所讲万岁蟾蜍显然属于传说,但是这种传说中以特定时日合成药物的道术对节日辟兵风俗确实产生了一定影响。 再者,佩戴五色织品辟兵祛灾的节日风俗,《阳羡风土记》讲“端午造百索系臂,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五色丝,一名朱索”。五色缕在端午节还是比较流行的赠品,《邺中记》讲:“北方五月五日自作饮食饲神及作五色缕、五色辛盘相问遗。”∞五色丝有多种名称,其中辟兵缯则说明它在节日风俗中所谓辟兵的用途。 早期道教文化在以五色缯或五色织品辟兵祛灾方面有着丰富的内容。如《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经》具体讲五色缯有白缯、黑缯、青缯、赤缯、黄缯,在上面还分别写有五方帝君的“符命”田,以为可以辟兵禳灾,其中赤缯上写有“其年金石自消,兵灾荡民,中元出此文,固天气禳此灾”。道士还将真文写在五色缯上,“东方青帝符灵宝九暴天文”以朱书青缯三寸;“南方赤帝符灵宝三燕天文”黄书三寸绛缯;“中央黄帝符灵宝一暴天文”白书黄缯三寸;“西方白帝符灵宝七蒸天文”墨书白缯七寸;“北方黑帝符灵宝五燕天文”青书黑缯五寸回,以为佩身可以消灾免祸。五色缯上的“符命”和“天文”都反映出是以五色象征的五方帝君来镇厌灾祸,是一种五方帝君信仰。从辟兵祛灾的方式来看,道教文化中使用五色纹缯是一种镇厌灾害的法术。 三、避劫消祸的节日风俗与道教文化 在某些节日祛灾风俗中,灾害是由不明原因造成,或者是古人把污秽与灾祸联系起来形成的风俗观念。 再者,十二月八日腊日通过“沐浴转除罪障”四的风俗与道教文化也有一定关系。沐浴是道教科仪的内容之一,其中吸收了民间腊日沐浴除殃的风俗,如《洞玄灵宝道学科仪》讲“以一年将终十二月八日,多煮时有处有之香,作汤温调得所,师先以一符置香汤中,量室大小,听男女各于室中沐浴也”姻。在沐浴时还有密咒,如“玄水澡秽,辟除不祥”,这里在腊日沐浴的风俗中融人了道符、咒语。道教以为沐浴不仅可使人消除灾祸,而且是一种长生术,“令人光泽、不病不老,月蚀宜救、活人除殃”回。 早期道教的沐浴除秽科仪已与岁时令相结合。道教沐浴科仪的直接目的是为了除秽、解秽,道经讲人会遇到五秽:“若道士、若女冠有五秽不可顿免,一者自投秽,二者偶见秽,三者自求秽,四者势位秽,五者交居秽”四。多是指修道之人生活中遇到污秽的东西或者居住在混杂的环境中造成了身心的污染,通过沐浴进行除秽。沐浴还可以祛除疾病,《真诰》讲:“既以除歹亳,又辟湿痹、疮痒之疾,且竹芦青而内,白桃即却邪而折秽,故用此二物以消形中之滓浊”。道教还以为沐浴可以炼化形、燕、神,《三元品戒经》讲:“夫为学者经三元上吉之日,香汤自炼,沐浴五神,则纂澄形正,神爽结真”。也就是说,沐浴科仪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得道升仙的宗教理想,所谓“身受开度,升入帝庭”9。民间腊日沐浴主要是为了转除罪障、祛灾去病,道教除了吸收民间的这一风俗观念还把沐浴科仪作为得道升仙的一种方法。 此外,人们在节日中消除灾祸的文化心态还以神话传说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其中也有道教文化背景。如《神仙传》讲,正旦大会栾巴用法术救成都市上火。栾巴是蜀郡成都人,“少而好道,不修俗事”,民间多有他祛灾驱鬼的传说。其中漱酒救火的故事在民间流传较广。又庾信《正旦蒙赉酒》中也讲“成都已救火,蜀使何时归”。,反映出栾巴元日救火的故事在节日文化中影响较大。 四、驱除鬼邪的节H风俗与道教文化
二、辟兵祛灾的节日风俗与道教文化
再者,十二月八日腊日通过“沐浴转除罪障”四的风俗与道教文化也有一定关系。沐浴是道教科仪的内容之一,其中吸收了民间腊日沐浴除殃的风俗,如《洞玄灵宝道学科仪》讲“以一年将终十二月八日,多煮时有处有之香,作汤温调得所,师先以一符置香汤中,量室大小,听男女各于室中沐浴也”姻。在沐浴时还有密咒,如“玄水澡秽,辟除不祥”,这里在腊日沐浴的风俗中融人了道符、咒语。道教以为沐浴不仅可使人消除灾祸,而且是一种长生术,“令人光泽、不病不老,月蚀宜救、活人除殃”回。
早期道教的沐浴除秽科仪已与岁时令相结合。道教沐浴科仪的直接目的是为了除秽、解秽,道经讲人会遇到五秽:“若道士、若女冠有五秽不可顿免,一者自投秽,二者偶见秽,三者自求秽,四者势位秽,五者交居秽”四。多是指修道之人生活中遇到污秽的东西或者居住在混杂的环境中造成了身心的污染,通过沐浴进行除秽。沐浴还可以祛除疾病,《真诰》讲:“既以除歹亳,又辟湿痹、疮痒之疾,且竹芦青而内,白桃即却邪而折秽,故用此二物以消形中之滓浊”。道教还以为沐浴可以炼化形、燕、神,《三元品戒经》讲:“夫为学者经三元上吉之日,香汤自炼,沐浴五神,则纂澄形正,神爽结真”。也就是说,沐浴科仪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得道升仙的宗教理想,所谓“身受开度,升入帝庭”9。民间腊日沐浴主要是为了转除罪障、祛灾去病,道教除了吸收民间的这一风俗观念还把沐浴科仪作为得道升仙的一种方法。
此外,人们在节日中消除灾祸的文化心态还以神话传说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其中也有道教文化背景。如《神仙传》讲,正旦大会栾巴用法术救成都市上火。栾巴是蜀郡成都人,“少而好道,不修俗事”,民间多有他祛灾驱鬼的传说。其中漱酒救火的故事在民间流传较广。又庾信《正旦蒙赉酒》中也讲“成都已救火,蜀使何时归”。,反映出栾巴元日救火的故事在节日文化中影响较大。